布倫努城的陷阱

布倫努城。

伊爾斯頓家族的首府。

這座城市建在鮮血草原的中央，城牆由深紅色的花崗岩築成，在陽光下宛如凝固的血液。城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城堡，尖頂上飄揚著繡有公牛圖案的旗幟。

「到了。」

亞爾特利斯望著眼前的城市，表情平靜。

「少主，我有種不好的預感。」露娜低聲說，「這座城市......空氣中有血腥味。」

「我也聞到了。」依莎娜的赤紅眼眸微微瞇起，「而且城牆上的弓箭手數量太多了。名義上是慶典，實際上更像是備戰。」

「保持警惕。」亞爾特利斯說，「但不要表現出來。我們是『客人』，記住了？」

「明白。」

露營車緩緩駛向城門。

城門前，一支儀仗隊正在等候。

領頭的是一名身穿華麗鎧甲的中年男子。他有著一頭棕色的頭髮和一雙精明的眼睛，嘴角掛著禮節性的微笑。

「歡迎！歡迎！」

他熱情地迎上前。

「虛空魔王大駕光臨，布倫努城蓬蓽生輝！我是帕拉斯·伊爾斯頓，新任的伊爾斯頓家族當家。」

「帕拉斯大人。」亞爾特利斯跳下露營車，微微頷首，「恭喜您繼承家業。」

「哪裡哪裡，只是不幸中的萬幸而已。」帕拉斯嘆了口氣，臉上閃過一絲「悲傷」，「叔父的離世讓我們都很傷心......但生活還要繼續，對吧？」

「是的。」

亞爾特利斯注意到帕拉斯的眼神在他身後的隊伍上掃過——露娜、依莎娜、托兒，以及五名雄獅突擊隊員。

「您帶了不少護衛啊。」帕拉斯笑著說，「不過也對，魔王出行，當然要有足夠的排場。」

「安全第一而已。」

「當然當然。」帕拉斯熱情地伸出手，「請，裡面請！我們已經準備好了盛大的晚宴！」

領主城堡，大廳。

宴會廳金碧輝煌，長桌上擺滿了美酒佳餚。

賓客們觥籌交錯，談笑風生，氣氛看起來十分融洽。

但亞爾特利斯知道，這一切都是表象。

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大廳——

出口被「侍從」們堵住。

窗戶外面有弓箭手的影子。

牆角站著的「守衛」，每個人的手都放在武器上。

『這是一個巨大的陷阱。』睿智在腦海中說道，『他們打算在宴會上動手。』

『我知道。問題是什麼時候。』

『等他覺得萬無一失的時候。』

「魔王大人！」

帕拉斯端著酒杯走過來，臉上掛著熱情的笑容。

「您怎麼不吃不喝？這可是布倫努城最好的美酒和菜餚！」

「我有些......不舒服。」亞爾特利斯平靜地說，「長途旅行的關係。」

「哦？那可真是遺憾。」帕拉斯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——或者說，焦慮？「那至少喝杯酒吧？這是我們伊爾斯頓家族珍藏百年的佳釀！」

「謝謝，但我現在真的不——」

「我堅持。」

帕拉斯的語氣突然變得強硬。

他直視亞爾特利斯的眼睛，微笑依然掛在臉上，但那笑容已經不再溫暖。

「這是我作為主人的誠意。您不會拒絕吧？」

空氣中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。

露娜的手悄悄按上了腰間的刀柄。

依莎娜的眼神變得危險。

「當然不會。」

亞爾特利斯接過酒杯，舉到嘴邊。

但他沒有喝下去。

「帕拉斯大人。」他平靜地說，「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您。」

「請說。」

「您叔父巴爾特......到底是怎麼死的？」

帕拉斯的笑容僵住了。

「這......當然是被刺客暗殺的。我們還在追查兇手——」

「真的嗎？」亞爾特利斯的眼神銳利如刀，「我聽說，那名刺客使用的是......伊爾斯頓家族的傳家寶劍？」

帕拉斯的臉色變了。

「您、您這是什麼意思——」

「我的意思是——」

亞爾特利斯將酒杯放在桌上，聲音平靜得可怕。

「殺死巴爾特大人的兇手......就是您吧，帕拉斯大人？」

大廳瞬間安靜下來。

所有的「賓客」都停止了交談，轉頭看向這邊。

「你......你在胡說什麼！」帕拉斯怒吼，但聲音中帶著明顯的心虛，「我怎麼可能殺害自己的叔父——」

「那這杯酒裡的毒藥，又是怎麼回事？」

亞爾特利斯拿起酒杯，輕輕晃了晃。

「跟天堂谷的那杯一樣......都是『沉睡之霧』。您是從哪裡學來的配方？是艾克斯教你的嗎？」

帕拉斯的臉徹底黑了。

「......」

「看來我猜對了。」亞爾特利斯冷笑，「你和梅迪安家族早就勾結在一起。殺掉巴爾特，扶植一個聽話的傀儡上位，然後一起對付黑森堡——這就是你們的計畫吧？」

沉默。

然後，帕拉斯笑了。

那是一種放棄偽裝的、瘋狂的笑聲。

「哈哈哈哈！不愧是虛空魔王！」他拍著手掌，「你說得一點都沒錯！」

他的語氣變得陰森。

「但知道了又怎樣？你以為你能逃出這裡嗎？」

「砰——」

他一拍掌。

大廳的門同時被撞開，數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湧了進來，將亞爾特利斯等人團團圍住。

「就憑你帶來的這幾個人？」帕拉斯嘲諷地說，「想要從這裡離開？」

「霸主。」亞爾特利斯平靜地開口。

「在！」

「能打多久？」

「回魔王大人——」霸主環顧四周，計算了一下敵人的數量，「以我們五人的戰力，配合露娜大人和依莎娜大人......大約能撐十分鐘。」

「十分鐘嗎......」

「但之後就很難說了。」霸主坦白地說，「敵人太多，而且還有更多在城堡外面待命。」

「我明白了。」

亞爾特利斯的表情依然平靜。

「那就在十分鐘內解決吧。」

「什麼？」帕拉斯愣住了。

「我說——」

亞爾特利斯的手握緊虛空之杖，杖首的魔石開始發出不祥的紫光。

「在十分鐘內，結束這場鬧劇。」

「你瘋了？！」帕拉斯大笑，「就憑你們幾個——」

「轟！」

一道灼熱的火焰打斷了他的話。

帕拉斯的身體一僵——他的肩膀被燒穿了一個洞，鮮血噴湧而出。

「啊啊啊啊！！」

他慘叫著捂住傷口，跌坐在地。

「依莎娜，幹得好。」亞爾特利斯說。

「小意思。」

白髮少女收斂手中的火焰，嘴角掛著冷笑。

「下一發可以幫你把他燒成灰。」

「不急。」亞爾特利斯看向四周的士兵，「先清掃這些雜魚。」

「遵命。」

戰鬥，在一瞬間爆發。

「殺！！」

士兵們蜂擁而上。

但迎接他們的，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。

「吼！！」

霸主揮舞著巨劍，每一擊都能掃倒數人。他的身軀如同一座移動的堡壘，任何試圖靠近的敵人都被轟飛出去。

「疾風！左翼！」

「收到！」

一道金色的身影閃過，快得幾乎看不清——那是疾風，雄獅突擊隊中速度最快的成員。他的雙爪如同利刃，所過之處，敵人紛紛倒下。

「黑影、鬼魅，配合！」

「明白！」

兩道影子在敵陣中穿梭，無聲無息地收割著生命。他們是突擊隊中最擅長暗殺的成員，即使在混戰中，也能精準地找到敵人的破綻。

「巨塔，守住後方！」

「交給我！」

一名身形最為龐大的獅人站在隊伍最後，手持巨盾，將所有從後方進攻的敵人擋在外面。他的盾牆固若金湯，任憑敵人如何攻擊都無法突破。

而露娜——

她像一道黑色的旋風，在敵陣中肆虐。

雙刀飛舞，血花四濺。

每一個試圖接近亞爾特利斯的敵人，都在她的刀下喪命。

「依莎娜！窗戶！」亞爾特利斯喊道。

「我看到了！」

白髮少女轉身，對準窗外的弓箭手釋放炎獄之眼。

「轟！轟！轟！」

三道精準的火焰，三個弓箭手瞬間被燒成焦炭。

「託兒！」

「在、在！」

「去找出口！我們需要撤退路線！」

「是！」

托兒啟動隱形魔法，消失在混亂的人群中。

亞爾特利斯自己也沒有閒著。

他舉起虛空之杖，對準湧來的敵人——

「轟！」

一道虛空衝擊呼嘯而出，將一整排敵人掃飛。

「轟！」

又是一道虛空之力，又是一片敵人倒下。

他的施法動作已經沒有了初次殺人時的生澀，每一道魔法都精準而致命。

「可惡......可惡！！」

帕拉斯捂著受傷的肩膀，躲在士兵後面怒吼。

「你們是廢物嗎？！連幾個人都對付不了？！」

「報告大人！他們太強了——」

「廢話少說！給我上！把他們殺了！殺了！！」

「是——」

那名士兵話還沒說完，整個人就被一道火焰吞噬，化為一團燃燒的火球。

依莎娜收斂手中的地獄業火，冷冷地說：

「下一個是誰？」

士兵們的士氣瞬間崩潰。

他們面對的不是普通的敵人——而是傳說中的「虛空魔王」和「火焰的魔女」！

「撤、撤退——」

有人開始逃跑。

一旦有人帶頭，其他人也紛紛效仿。

不到十分鐘，大廳裡的敵人已經清空了大半。

「帕拉斯大人！」

一名親信護著帕拉斯朝後門退去。

「快走！我們撐不住了！」

「該死......該死！」帕拉斯咬牙切齒，「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......」

「轟！」

又一道虛空衝擊。

帕拉斯的膝蓋被紫黑色能量擊碎，他慘叫著跌倒在地。

「我說過——」

亞爾特利斯走上前，虛空之杖的杖首對準帕拉斯的腦袋，魔石散發著不祥的紫光。

「你逃不掉的。」

「等、等等！」帕拉斯驚恐地舉起雙手，「你、你不能殺我！我是伊爾斯頓家族的當家！你殺了我，就是向整個大陸宣戰！」

「向整個大陸宣戰？」亞爾特利斯冷笑，「你以為我在乎嗎？」

「你——」

「但我不會殺你。」

帕拉斯愣住了。

「什麼？」

「我說——我不會殺你。」亞爾特利斯收回虛空之杖，「我要把你帶回黑森堡，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做了什麼——暗殺叔父、勾結外敵、設陷陷害外交使節......」

「你的名聲會徹底毀掉。」

「伊爾斯頓家族會因為你而蒙羞。」

「你會成為整個大陸的笑柄——比死還要難受。」

帕拉斯的臉色變得慘白。

「不......不要......」

「少主！」

托兒的聲音從遠處傳來。

「我找到出口了！在廚房的後面有一條地道，可以通到城外！」

「好！」亞爾特利斯看向露娜，「把他帶上。」

「明白。」

露娜拎起帕拉斯，像拎一只小雞一樣輕鬆。

「所有人，撤退！」

一行人朝廚房方向衝去。

地道內。

微弱的火把光芒照亮了狹窄的通道。

「後面有追兵嗎？」亞爾特利斯問道。

「暫時沒有。」黑影回答，「我在入口處設了陷阱，應該能擋一陣子。」

「好。繼續前進。」

他們在地道中快速移動。

大約走了十分鐘，前方終於出現了亮光。

「出口！」

托兒興奮地喊道。

「等等。」露娜突然停下腳步，「有埋伏。」

「什麼？」

「出口外面......有人在等著。」露娜的聲音冰冷，「至少三十人。」

「該死......」亞爾特利斯皺眉，「他們早就知道這條地道的存在？」

「應該是的。」

「那怎麼辦？」托兒有些慌亂。

「衝出去。」亞爾特利斯說，「沒有其他選擇。」

「但——」

「相信我們的實力。」亞爾特利斯看向雄獅突擊隊，「準備好了嗎？」

「隨時待命！」霸主握緊巨劍。

「好。」

亞爾特利斯深吸一口氣。

「出擊！」

地道出口。

三十名身穿黑袍的人影站成一個半圓，正對著出口。

「他們來了。」其中一人說，「準備！」

但下一秒，他的話就被打斷了——

「轟！！」

一道震耳欲聾的虛空衝擊，最前排的黑袍人瞬間被轟飛。

亞爾特利斯衝出地道，虛空之杖在手，連續釋放三道魔法。

「轟！轟！轟！」

每一道虛空衝擊都帶走數條生命。

緊隨其後的是雄獅突擊隊，他們如同五頭出閘的猛獅，撕裂了敵人的陣型。

「殺！」

「吼！！」

混戰再次爆發。

但這次的敵人似乎比之前更加棘手——他們的動作詭異，幾乎不知道疼痛，即使受了重傷也繼續戰鬥。

「這些傢伙是什麼東西？！」疾風驚呼。

「血魔法！」露娜的表情凝重，「他們被血魔法改造過！」

「血魔法？」

「來自黑暗殿堂的禁術！」露娜說，「這些人已經不是人了——他們是活著的傀儡！」

「該死......」

亞爾特利斯咬緊牙關，繼續釋放虛空衝擊。

但血魔法傀儡的恢復能力太強了，普通的攻擊根本無法將他們徹底殺死。

「依莎娜！」

「我知道！」

白髮少女雙手凝聚地獄業火，準備釋放大範圍火焰——

但就在這時，一道黑影從她的背後襲來！

「小心！」托兒尖叫。

依莎娜條件反射地轉身，但已經來不及了——

「叮——」

一把匕首刺向她的咽喉。

但在接觸到皮膚的瞬間，匕首被一層看不見的力量彈開。

「什麼？！」

那道黑影——一個身穿緊身黑衣的少女——驚訝地後退。

然後，她看見了依莎娜脖子上的項鍊。

那是亞爾特利斯借給托兒的護身符——托兒在出發前偷偷掛到了依莎娜身上。

「護身符......」黑衣少女咬牙，「可惡！」

「呵。」依莎娜冷笑，手中凝聚出一顆熾熱的火球。

「謝謝你送上門來。」

「轟！」

黑衣少女的胸口被火焰貫穿，整個人飛了出去。

但她並沒有死——她的身體在空中扭曲，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。

「血魔法使！」露娜的聲音傳來，「她是真正的血魔法使！不是傀儡！」

「所以呢？」依莎娜冷淡地說，「她還是會死。」

她再次凝聚火焰——

但這次，有第二道黑影從側面襲來！

「又來一個？！」

依莎娜被迫閃避，放棄了射擊。

兩名黑衣少女站在一起，長相幾乎一模一樣——

只是一個綁著馬尾，一個紮著雙馬尾。

「雙胞胎？」亞爾特利斯皺眉。

「不只是雙胞胎。」露娜的聲音沉重，「她們是黑暗殿堂的『血之雙子』——琴拉和瑟拉。最頂級的暗殺者。」

「最頂級？」

「她們的靈魂被獻祭給了鮮血之神弗拉德。」露娜說，「作為交換，她們獲得了近乎不死的身體。普通的攻擊對她們無效——只有摧毀她們的『血魂』，才能真正殺死她們。」

「血魂在哪裡？」

「通常由她們的主人持有。」露娜看向帕拉斯，「很可能就是他。」

帕拉斯被鬼魅壓制在地上，聽到這話，臉色更加難看了。

「說！」亞爾特利斯走過去，將虛空之杖的杖首頂在他的腦袋上，魔石散發著危險的紫光，「血魂在哪裡？」

「我、我不知道——」

「轟！」

一道虛空衝擊打在帕拉斯旁邊的地上，炸出一個大坑。

「下一發就是你的腦袋。說！」

「在、在我的懷裡！」帕拉斯崩潰了，「有兩個水晶瓶！裡面裝著她們的血！只要打破那些瓶子，她們就會失去力量！」

亞爾特利斯伸手探入帕拉斯的懷中，果然摸到了兩個冰冷的小瓶子。

他將瓶子舉起——

「住手！」

雙馬尾的少女——瑟拉——突然尖叫起來，眼中閃過一絲恐懼。

「如果你打破那些瓶子......我們就會死！」

「那又怎樣？」亞爾特利斯冷冷地說，「你們剛才還想殺我們。」

「我們......我們是被迫的！」馬尾少女——琴拉——也開口了，「我們的靈魂被控制在那些瓶子裡......只要持有瓶子的人下命令，我們就必須服從！」

「所以呢？」

「求求你......」瑟拉的眼眶泛紅，「我們不想再當殺人的工具了......」

亞爾特利斯沉默了。

他看著眼前的兩個少女——她們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，明明還是孩子的年紀。

『她們說的可能是真的。』睿智在腦海中說道，『血魔法的控制非常殘忍。被獻祭靈魂的人，完全沒有自由意志可言。』

『那我該怎麼做？』

『有一個方法。』睿智頓了頓，『但需要你付出代價。』

『什麼方法？』

『喝下她們的血魂。』

『什麼？！』

『如果你喝下她們的血魂，她們的靈魂就會與你的靈魂綁定。她們將永遠無法背叛你，但同時也會從鮮血之神的控制下解脫。』

『代價是什麼？』

『你的壽命會縮短。』睿智的聲音變得嚴肅，『每綁定一個靈魂，你的壽命就會減少十年。綁定兩個，就是二十年。』

二十年。

亞爾特利斯閉上眼睛。

這是一個沉重的代價。

但——

他睜開眼睛，看向兩個少女。

她們的眼中滿是恐懼和祈求。

那是想要活下去、想要獲得自由的眼神。

「......好。」

他做出了決定。

「我會救你們。」

第十章 完

——下一章：古墳隘口決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