貿易與陰謀

一個月過去了。

黑森堡與伊爾斯頓家族的互不侵犯條約正式簽署，黑鋼的優惠供應也開始運作。

與此同時，黑森堡與天堂谷之間的關係也出現了微妙的變化。

「肯特先生，您確定要這麼做嗎？」

議事廳內，愛莉絲有些驚訝地看著來自天堂谷的使者。

使者是一名中年男子，身材瘦削，戴著一副細框眼鏡。他穿著樸素的深灰色長袍，但舉止之間透著貴族的優雅。

這是天堂谷的內政總管——肯特·梅迪安。

「是的，愛莉絲小姐。」肯特的表情嚴肅，「我是代表天堂谷的溫和派來的。我們不想與黑森堡開戰。」

「但是我父親——」

「艾克斯大人的暴行已經讓天堂谷陷入了困境。」肯特直言不諱，「先是試圖暗殺外交使節，然後是逼走自己的女兒，現在又要發動一場毫無勝算的戰爭......」

他搖搖頭。

「很多人都覺得，他已經不適合繼續領導天堂谷了。」

亞爾特利斯靜靜聽著，沒有發表意見。

『這是一個機會。』睿智在腦海中說道，『天堂谷內部出現了分裂。如果利用得當——』

『我知道。但我不想利用愛莉絲的家族內鬥。』

『那你打算怎麼做？』

『......聽聽他的條件再說。』

「肯特先生。」亞爾特利斯開口道，「您這次來的目的是什麼？」

「兩件事。」肯特舉起一根手指，「第一，我想代表天堂谷的溫和派，與黑森堡簽訂貿易協定。」

「貿易協定？」

「是的。」肯特從懷中取出一份文件，「小麥與家畜，換取黑鋼、稻米、紙張和咖啡。按照這份協定的條款，雙方都能獲益。」

亞爾特利斯接過文件，快速瀏覽了一遍。

條款確實很公平，甚至可以說對天堂谷更有利一些。

「第二件事呢？」

肯特舉起第二根手指。

「我想請求黑森堡的......保護。」

「保護？」

「是的。」肯特的表情變得凝重，「艾克斯大人最近變得越來越瘋狂。他不僅要發動戰爭，還準備對內部的反對者進行清洗。」

「清洗？」

「我的名字在清洗名單的第一位。」肯特苦笑，「如果我回去......恐怕活不過三天。」

亞爾特利斯皺眉。

艾克斯這個人，比他想像的更加瘋狂。

「您希望我們怎麼做？」

「讓我留在黑森堡。」肯特說，「作為交換，我會提供天堂谷的所有情報——軍事部署、糧食儲備、政治派系......一切您想知道的。」

「這算是背叛嗎？」亞爾特利斯直視他的眼睛，「背叛您效忠了一輩子的家族？」

「不。」肯特搖頭，「這是在拯救它。」

他的聲音變得激動。

「艾克斯大人的瘋狂會毀掉天堂谷。一場與黑森堡的戰爭，無論輸贏，都會讓天堂谷元氣大傷。如果能阻止這場戰爭......」

「即使要背叛領主，也在所不惜？」

「是的。」肯特堅定地說，「我效忠的是天堂谷，不是艾克斯一個人。」

亞爾特利斯沉默了。

這個男人的立場，他能理解。

但同時，他也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。

『小心。』睿智提醒道，『這可能是陷阱。他說的每一句話，都可能是謊言。』

『我知道。但即使是謊言......也有利用價值。』

「好。」亞爾特利斯做出決定，「我同意您留在黑森堡。貿易協定的事，我會讓斐多先生與您詳談。」

「謝謝您，魔王大人。」肯特深深鞠躬，「您的恩情，天堂谷人民不會忘記。」

「還有一件事。」

「請說。」

「這件事，先不要告訴愛莉絲太多細節。」亞爾特利斯說，「她的父親無論如何瘋狂，都還是她的父親。我不想讓她過於為難。」

肯特愣了一下，然後露出讚許的神色。

「您是個善良的人，魔王大人。」

「我只是......不想讓朋友傷心而已。」

肯特離開後，愛莉絲走到亞爾特利斯身邊。

「亞爾特利斯，你相信他嗎？」

「不完全相信。」亞爾特利斯坦白地說，「但他說的話，有一定的道理。」

「什麼道理？」

「天堂谷內部確實出現了分裂。」亞爾特利斯說，「你父親的極端做法，讓很多人不滿。如果我們能拉攏這些人......」

「就能避免戰爭？」

「至少能減少損失。」

愛莉絲低下頭，表情複雜。

「我......我很矛盾。」她的聲音有些顫抖，「一方面，我不希望父親受到傷害。另一方面......我知道他做的事是錯的......」

「愛莉絲。」亞爾特利斯輕輕握住她的手，「你不需要做選擇。」

「什麼？」

「你父親的事，讓我來處理。」他認真地說，「你只需要做你認為對的事就好。」

「我認為對的事......」

「沒錯。」亞爾特利斯微笑，「比如，繼續當黑森堡和天堂谷之間的橋樑。你的存在，本身就是一種希望的象徵。」

愛莉絲抬起頭，碧綠的眼眸中泛著淚光。

「謝謝你......亞爾特利斯......」

「不客氣。」

兩人相視而笑。

就在這時——

「少主！少主！」

托兒慌慌張張地跑進議事廳，差點被門檻絆倒。

「怎麼了？」

「暗影惡魔......暗影惡魔回來了！帶回了重要情報！」

「暗影惡魔？」

亞爾特利斯的表情變得嚴肅。

暗影惡魔是黑森堡的情報網絡，由斐多一手建立。他們是一群擅長隱匿的獸人，專門負責收集各地的情報。

如果他們有「重要情報」要報告——

那一定是發生了大事。

議事廳後室。

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獸人單膝跪地，向亞爾特利斯報告。

「魔王大人，我有緊急情報要報告。」

「說。」

「伊爾斯頓家族......出事了。」

「什麼？」亞爾特利斯的眉頭緊皺，「不是說他們同意保持中立了嗎？」

「是的，但——」暗影惡魔的聲音有些顫抖，「他們的家主巴爾特......被暗殺了。」

「什麼?！」

「三天前的深夜，刺客潛入領主府，一劍刺穿了巴爾特的心臟。」暗影惡魔說，「現在繼位的是他的侄子——帕拉斯。」

「帕拉斯......」

「這個人是激進派的代表。」斐多的聲音從旁邊傳來——不知何時，他也來到了後室，「據說他一直主張與梅迪安家族聯手，對黑森堡發動戰爭。」

亞爾特利斯的臉色沉了下來。

巴爾特被暗殺，帕拉斯上位......

這絕對不是巧合。

「你覺得是誰幹的？」他問斐多。

「不好說。」斐多搖頭，「可能是帕拉斯自己策劃的政變，也可能是......」

「梅迪安家族？」

「不排除這個可能。」斐多說，「如果梅迪安家族知道我們與伊爾斯頓家族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，他們可能會想辦法破壞它。」

「暗殺巴爾特，扶持一個親梅迪安的人上位......」

「正是如此。」

亞爾特利斯陷入沉思。

局勢突然變得複雜了。

伊爾斯頓家族換了領導人，之前的條約還有效嗎？

帕拉斯會遵守前任的承諾嗎？

「還有更多情報。」暗影惡魔繼續說，「帕拉斯上位後，立刻向梅迪安家族派出了使者。據說......他們正在商談同盟事宜。」

「......」

「而且——」暗影惡魔的聲音更加顫抖，「帕拉斯向黑森堡發出了邀請函。」

「邀請函？」

「是的。」暗影惡魔取出一封信，雙手呈上，「他邀請魔王大人前往布倫努城，參加他的『繼位慶典』。」

亞爾特利斯接過信，展開閱讀。

信的內容很客氣，甚至可以說是熱情。

帕拉斯表示願意繼續維持與黑森堡的友好關係，希望魔王能親自前來，見證他的繼位，並「商談進一步的合作」。

「這是陷阱。」露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。

她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後室，冷淡的琥珀色眼眸注視著亞爾特利斯手中的信。

「帕拉斯剛殺了自己的叔叔，轉頭就向你發出邀請？太可疑了。」

「我同意。」依莎娜也走了進來，「這傢伙肯定在準備什麼陰謀。」

「但如果我不去呢？」亞爾特利斯說，「那就等於公開表示不信任他。他正好可以以此為藉口，撕毀之前的條約。」

「可是去了可能是送死——」

「所以要做好準備。」

亞爾特利斯站起身，目光堅定。

「斐多先生，給我準備一份關於帕拉斯的詳細資料。我要知道他的一切——性格、習慣、弱點、盟友、敵人......」

「遵命。」

「露娜，開始訓練雄獅突擊隊。」

「雄獅突擊隊？」

「那是父親組建的特種部隊，對吧？」亞爾特利斯看向斐多。

「是的......」斐多有些驚訝，「您怎麼知道？」

「睿智告訴我的。」亞爾特利斯說，「五名獅人戰士，接受過最嚴格的訓練。我需要他們隨行。」

「明白。」

「依莎娜，隨時準備好你的火焰魔法。」

「一直都準備好。」白髮少女露出危險的笑容，指尖竄起幽藍的火苗。

「托兒，你這次也跟我去。」

「是！」托兒興奮地敬禮。

「愛莉絲——」亞爾特利斯轉向金髮少女，「你留在黑森堡。萬一我出了什麼事，斐多先生需要有人幫忙處理政務。」

「但是——」

「這是命令。」

愛莉絲張了張嘴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。

「......好。請您務必平安歸來。」

「我會的。」

亞爾特利斯走向門口，然後停下腳步。

「斐多先生。」

「是？」

「如果我沒有回來——」他的聲音平靜，「黑森堡的未來，就交給你了。」

「少主——」

「這只是以防萬一。」亞爾特利斯回頭，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，「我可不打算輕易送死。」

說完，他大步離開了後室。

斐多望著他的背影，深深嘆了口氣。

「這個孩子......」他喃喃道，「還真是跟他父親一模一樣。」

三天後，黑森堡城門。

一支小型隊伍準備出發。

隊伍的核心是「黑色方舟」露營車。車頂上站著五名身形魁梧的獅人戰士——雄獅突擊隊。

「霸主、疾風、黑影、鬼魅、巨塔。」亞爾特利斯點名，「你們就是父親組建的雄獅突擊隊？」

「是！」

五名獅人齊聲應答，聲如洪鐘。

領頭的那位獅人更是身形巨大，足有兩米五的身高，渾身肌肉虯結，一頭金色的鬃毛如同燃燒的火焰。

「我是霸主，突擊隊隊長。」他的聲音低沉有力，「魔王大人，我們五人願為您效死。」

「我不需要你們效死。」亞爾特利斯說，「我需要你們活著——保護我，保護我的夥伴，然後一起活著回來。」

霸主愣了一下，然後露出了笑容。

「遵命，魔王大人。」

「出發！」

露營車緩緩啟動，駛出城門，向著東北方的鮮血草原進發。

亞爾特利斯坐在車廂內，閉目養神。

『你確定要這麼做？』睿智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，『明知是陷阱還往裡跳，這不是勇敢，是愚蠢。』

『我知道。但有些事，不親自去看是無法判斷的。』

『比如？』

『帕拉斯到底想要什麼。梅迪安家族和伊爾斯頓家族的關係有多深。還有......』

亞爾特利斯睜開眼睛，深紫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銳利。

『如果真的是陷阱，我要讓他們知道——設計魔王的代價。』

睿智沉默了。

然後，他罕見地笑了。

『你越來越像一個魔王了。』

『這是誇獎嗎？』

『是的。』

亞爾特利斯微微一笑。

前方等待他的，不知是友是敵、是生是死。

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。

無論發生什麼，他都會應對。

因為他是——

虛空魔王。

第九章 完

——下一章：布倫努城的陷阱